我把玉佩揣进贴身的口袋,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皮肤,像块烙铁。赵刚下午又跑来了一趟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火车票,“张家界的,后天出发。”
“你真要去?” 我盯着他手里的票,纸角被他捏得发潮。
“你觉得现在还能回头?” 他往柜台上扔了瓶二锅头,“昨晚我店里丢了样东西,你猜是什么?”
我没接话,他自己说了答案:“那幅落霞谷的地图,凭空消失了。保险柜的锁没坏,窗户关得好好的,就跟那老头一样,蒸发了。”
酒瓶在柜台上转了两圈,停在槐木匣化成的那堆木屑前。晨光从气窗斜照进来,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,那些木屑却一动不动,像是凝固在时间里。
“这玉佩有问题,” 赵刚突然压低声音,“我昨晚回去后,梦见一片黑漆漆的林子,树都是歪的,枝桠上挂着些白花花的东西,走近了才看清是人的骨头。”
我想起刘教授的话,阴兵借道。六十年前失踪的考古队和部队,难不成真成了游荡在山谷里的孤魂野鬼?
“准备点家伙。” 我起身翻箱倒柜,从床底下拖出个帆布包,里面是我爷爷留下的罗盘,还有几枚铜钱剑 —— 说是剑,其实就是用红绳串起来的五枚康熙通宝。
展开剩余92%赵刚看得直皱眉:“你就靠这些?” 他从背包里掏出把工兵铲,又扔给我一把军用匕首,“这个比你的铜钱管用。”
出发前夜,我做了个梦。梦里又见到那个穿蓝布褂的老头,他背对着我站在雾气里,怀里抱着个东西,看不清是什么。我想追上去,脚下却像灌了铅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融进雾里。最后他转过身,脸上没有眼睛,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,嘴里念叨着:“槐花开了…… 该回家了……”
惊醒时浑身是汗,窗外的月光正照在墙上那幅《山居图》上。画是假的,我收来凑数的,但此刻画里的山谷却在蠕动,像是有无数人影在雾气里穿行。
张家界下火车时,天刚蒙蒙亮。站前广场上挤满了旅游团,举着各色小旗的导游扯着嗓子喊人。我和赵刚背着大包,混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。
“先找地方歇脚?” 赵刚揉着眼睛,火车上他几乎没合眼。
“直接去汽车站,”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,它从昨晚开始就隐隐发烫,“玉佩在催我们。”
去落霞谷得先到桑植县,再转乘去乡镇的小巴,最后那段路只能靠步行。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,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,起初还能见到零星的村庄,后来连人影都见不到了,只有连绵的青山和缠绕在山腰的白雾。
下车的地方是个叫 “老风口” 的小镇,就一条主街,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,多数关着门。唯一开着的是家杂货铺,老板娘是个胖妇人,正坐在门口纳鞋底,看见我们背着大包,抬起眼皮瞥了一眼。
“要点啥?” 她声音懒洋洋的,眼神却透着警惕。
“打听个事,” 我把背包放下,“去落霞谷怎么走?”
胖妇人手里的针线顿了一下,随即又继续忙活,“不知道,没听过这地方。”
赵刚掏出烟递过去,“大姐,我们是来采风的,听说那边风景好。”
烟被挡了回来,“别去,那地方邪性。” 胖妇人往山里努努嘴,“前几年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,进去探险,结果呢?” 她伸出三根手指,“只出来一个,疯了,见人就喊‘阴兵来了’。”
我和赵刚对视一眼,没再追问。买了些压缩饼干和矿泉水,刚要走,胖妇人突然说:“要是非去不可,顺着河边走,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往左拐。记住,天黑前一定要找地方落脚,别在山里过夜。”
谢过胖妇人,我们沿着她指的方向走去。河边的路很窄,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,露水打湿了裤脚,冰凉刺骨。走了大概两个小时,果然看见一棵老槐树,树干歪得快要贴到地面,枝桠虬结,像一只只扭曲的手伸向天空。
往左拐是条更窄的山路,被茂密的树林遮掩着,阳光都透不进来。玉佩越来越烫,像是揣了块火炭。
“不对劲,” 赵刚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前面,“你看那雾。”
前方的山谷里升起一团白雾,不是那种轻飘飘的雾,而是沉甸甸的,像棉花一样堆积在地面上,缓缓向我们这边蔓延。更奇怪的是,那雾是黑色的。
“是瘴气?” 我拿出罗盘,指针疯狂转动,根本停不下来。
“快跑!” 赵刚拉着我转身就往回跑。刚跑没几步,身后传来一阵 “悉悉索索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草丛里爬行。
我回头一看,魂都吓飞了。黑雾里钻出十几个 “人”,个个穿着破烂的军装,有的缺胳膊少腿,有的半边脸没了,露出森白的骨头。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,一蹦一跳的,像是提线木偶。
“阴兵……”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剩下这两个字。
那些 “人” 越来越近,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的浓烈的腐臭味。赵刚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黑驴蹄子 —— 这是他出发前特意去农村收的,据说能辟邪 —— 朝最近的那个 “人” 扔过去。
黑驴蹄子砸在 “人” 的胸口,发出 “噗” 的一声闷响,像是砸在烂肉上。那 “人” 顿了一下,缓缓低下头,空洞的眼眶盯着掉在地上的蹄子,然后继续朝我们蹦来。
“没用!” 赵刚骂了一句,拉起我继续跑。
前面突然出现一片竹林,密密麻麻的竹子挡住了去路。眼看那些 “人” 就要追上来,我突然发现竹林深处有个小木屋,屋顶盖着茅草,像是猎户的住处。
“那边!” 我指着木屋喊道。
我们钻进竹林,竹子划过皮肤,留下一道道血痕。跑到木屋前,赵刚一脚踹开门,我们滚了进去,反手把门死死顶住。
外面传来 “砰砰” 的撞门声,还有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我和赵刚背靠着门,大气都不敢喘。
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,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了。赵刚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外看,“走了。”
我们瘫坐在地上,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。木屋很小,里面只有一张木板床,一个破桌子,墙角堆着些干柴。墙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,刀鞘上刻着个 “李” 字。
“这地方是谁的?” 赵刚拿起柴刀,掂量了一下。
我走到桌子前,上面放着个豁口的粗瓷碗,碗底还有些没喝完的米汤,像是刚有人用过。最奇怪的是桌子上的日历,停留在六十年前的七月初七。
“六十年前……” 我心里一沉,“这可能是当年失踪的考古队或者部队的人住过的地方。”
赵刚突然指向木板床,“你看那是什么?”
床底下露出一角蓝布,我伸手把它拉出来,是一件破烂的中山装,口袋里鼓鼓囊囊的。掏出来一看,是个牛皮笔记本,纸页已经泛黄发脆,上面用蓝黑墨水写着字,字迹娟秀,像是女人写的。
“1956 年 7 月 3 日,晴。我们终于找到落霞谷了,队长说这里可能有座战国时期的古墓。大家都很兴奋,但我总觉得不对劲,这地方太安静了,连鸟叫都听不到……”
“7 月 5 日,阴。小王不见了,昨天他说去附近找水源,就再也没回来。队长派了三个人去找,也没找到。晚上我听到帐篷外有奇怪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唱歌,调子很怪,听不懂……”
“7 月 6 日,雨。他们回来了,但不太对劲。走路的姿势很奇怪,眼神也空洞洞的。队长把他们关在帐篷里,不让我们靠近。我偷偷看了一眼,发现他们的脖子上都有个黑色的印记,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……”
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潦草,几乎看不清。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:“阴兵借道,尸变…… 快跑……” 字迹被血染红了,像是写这句话的人当时正在流血。
“尸变?” 赵刚脸色发白,“难道那些‘人’不是阴兵,是僵尸?”
我没说话,翻开笔记本的扉页,上面写着名字:林婉。
就在这时,外面传来一阵歌声,咿咿呀呀的,像是个女人在唱山歌,调子很怪,跟笔记本里写的一样。
我和赵刚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。赵刚拿起柴刀,我握紧了匕首,走到门边。
歌声越来越近,似乎就在木屋外面。我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门。
外面空荡荡的,竹林里静悄悄的,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。
“没人?” 赵刚疑惑地说。
我走出木屋,突然发现地上有串脚印,很小,像是女人的,从竹林深处延伸到木屋门口,然后又消失了。脚印很新,像是刚留下的。
“她在引我们去什么地方?” 赵刚看着脚印消失的方向。
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玉佩,它又开始发烫了,比之前更烫,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肤。“跟着脚印走。”
我们顺着脚印走进竹林深处,越往里走,雾气越浓,那股腐臭味又出现了,而且越来越浓。歌声始终在前面不远处,看得见却摸不着。
走了大概一个小时,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空地,雾气在这里散开了些。空地上有座孤零零的坟,没有墓碑,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包,前面插着块木板,上面用红漆写着两个字:林婉。
歌声停了。
我和赵刚站在坟前,说不出话来。笔记本的主人,林婉,就埋在这里。
“她一直在等我们,” 我喃喃自语,“等我们来看她的坟。”
赵刚突然指着坟后面,“那是什么?”
坟后面有棵老槐树,树干上刻着些字,和槐木匣上的纹路很像。走近了才看清,上面刻着:“阴兵阵眼,在谷心。破阵需用引路蝠,血祭。”
“血祭……”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玉佩,“难道要用我的血?”
话音刚落,玉佩突然裂开一道缝,一滴血珠从裂缝里渗出来,滴在地上。紧接着,地面开始震动,坟包突然裂开,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,像是一张张开的嘴。
从洞口里传来一阵 “咔嚓咔嚓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里面磨牙。
我和赵刚往后退了几步,握紧了手里的武器。洞口越来越大,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爬了出来。
是个女人,穿着白色的连衣裙,长发遮住了脸。她缓缓抬起头,露出一张惨白的脸,眼睛是两个黑洞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“你们来了……” 她的声音和刚才唱歌的声音一样,“我等了六十年了……”
赵刚举起柴刀,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林婉啊,”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,裙摆下面没有脚,是飘在半空中的,“当年他们把我留在这里,当祭品…… 现在,轮到你们了……”
她的头发突然变长,像蛇一样朝我们缠过来。赵刚挥起柴刀,砍断了几根头发,头发掉在地上,变成了黑色的蛇,扭动着钻进草丛里。
“快跑!” 我拉着赵刚转身就跑。
身后传来林婉的尖笑声,还有无数 “人” 的脚步声,像是整个山谷的 “阴兵” 都被惊动了。
我们拼命地跑,不敢回头。玉佩在口袋里疯狂震动,像是在指引方向。跑着跑着,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浓雾,比之前遇到的更浓,黑得像墨。
“进去!” 我喊道,“玉佩在叫我们进去!”
我们冲进浓雾里,身后的声音突然消失了,像是被浓雾吞噬了。周围一片漆黑,什么都看不见,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
不知跑了多久,眼前突然一亮,浓雾散了。我们站在一个山谷里,四周都是高耸的悬崖,中间有个圆形的平台,平台上刻着个巨大的阵法,和槐木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这就是阵眼,阴兵阵的阵眼。
平台中央有个石台,上面放着个东西,黑沉沉的,像是…… 另一个槐木匣。
我走到石台前,拿起木匣,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。打开一看,里面没有竹简,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上有五个人,站在这座山谷里,其中一个是年轻的林婉,还有一个穿蓝布褂的老头,他怀里抱着的,正是这个槐木匣。老头的手腕上,有块青黑色的胎记,像一只蜷缩的猫。
那个送木匣给我的老头,竟然是六十年前的人!
“原来如此,” 我恍然大悟,“他不是来害我们的,是来指引我们找到阵眼,破解阴兵阵的。”
赵刚凑过来看照片,“那这五个人都是谁?”
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:1956 年 7 月 6 日,考古队全体成员于落霞谷阵眼合影。李队长,王队员,张队员,刘队员,林婉。
“李队长……” 我想起木屋里的柴刀,上面刻着个 “李” 字,“木屋里的人是李队长。”
就在这时,整个山谷突然剧烈震动起来,平台边缘的石头开始往下掉。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,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靠近。
“阴兵来了!” 赵刚喊道,“快想办法破阵!”
我想起槐树上的字:破阵需用引路蝠,血祭。
我拿起玉佩,狠狠咬破手指,把血滴在玉佩上。玉佩发出一阵红光,突然飞了起来,悬在阵眼中央。红光越来越亮,照得整个山谷都红通通的。
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,能看到无数黑影从悬崖的各个角落钻出来,朝平台涌来。
玉佩突然炸开,化作无数红色的光点,落在阵眼的各个角落。整个阵法亮了起来,发出耀眼的光芒。那些黑影接触到光芒,纷纷发出惨叫,化作黑烟消失了。
光芒散去后,山谷里恢复了平静。那些黑影不见了,雾气也散了,阳光照进山谷,暖洋洋的。
石台上的槐木匣变成了一堆木屑,和之前那个一样。
“结束了?” 赵刚不敢相信地问。
我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结束了吗?那个送木匣的老头,六十年前的考古队,他们的谜团真的解开了吗?
我们走出山谷,回到老风口小镇。杂货铺的胖妇人看到我们,很惊讶,“你们…… 出来了?”
“出来了。” 我笑着说。
“那就好,” 胖妇人松了口气,“这几十年,进去的人就你们俩活着出来了。” 她顿了顿,又说:“对了,昨天有个老头来找过你们,说如果你们出来了,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。”
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个东西,是个小小的木牌,上面刻着一只蝙蝠,和玉佩上的一模一样。
“老头呢?” 我问。
“走了,” 胖妇人说,“他说他要回家了。”
我和赵刚拿着木牌,站在小镇的路口,看着远处的青山。阳光很好,照在身上暖洋洋的。
“接下来去哪?” 赵刚问。
我看了看手里的木牌,上面刻着一行小字:下一站,龙虎山。
“看来,我们的旅程还没结束。” 我把木牌揣进兜里,“去龙虎山。”
赵刚笑了笑,“也好,我还没去过那地方。”
我们背着大包,沿着公路往前走。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很长。我知道,这只是开始,更多的谜团还在等着我们。那个六十年前的老头,他到底是谁?龙虎山又有什么在等着我们?
这些问题,或许只有到了龙虎山,才能找到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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